双年选 | 评《装腔启示录》：起于“装腔”，止于“启示”
2020—2021/
中国网络文学双年选
“北京大学网络文学研究论坛”分男频、女频各推选十部优秀作品，并由漓江出版社出版《中国网络文学双年选（2020-2021）》（男频卷/女频卷）。“双年选”栏目将陆续为大家推送2020-2021年的上榜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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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腔启示录
柳翠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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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 都市
点评人：马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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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柳翠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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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翠虎，豆瓣阅读作者，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学院，2019年8月在豆瓣阅读发表了第一部作品《这里没有善男信女》。
作品简介
《装腔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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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腔启示录》自2020年4月23日至8月1日连载，是豆瓣阅读2020年第二届长篇拉力赛中女性组“轻装上场[1]”这一主题下的参赛作品。除了读者的推荐票，大赛主办方还邀请了影视、出版、音频、漫画多领域的头部公司参与评奖，《装腔启示录》最终以总分第一的成绩，在女性、悬疑、幻想三组中夺得总冠军。这是一部以女性成长为线索的职场小说。柳翠虎文笔精细，善于营造气氛的同时金句频出，将职场/情场小白青涩、无畏、理想化的心态刻画得淋漓尽致。
起于“装腔”，止于“启示”
——评柳翠虎《装腔启示录》
马哲
在《杜拉拉升职记》《小时代》《失恋33天》这些“小妞文学/电影”的成功后，作者和版权方对于这类作品的打造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古怪变态的上司，亲切聪慧的导师，精明有趣的闺蜜，再加一段受挫的恋情，一个可以信任的恋人，把这些人物和桥段外加“北上广”的地标性建筑打包，配置给一个青涩的刚步入社会的女大学生……一部青少年和大学生爱看的都市童话就成了。从这个角度来看，《装腔启示录》是工艺合格的文化商品。
这部“时尚”小说最大的特色就是为读者呈现出一个催人奋进的鎏金社会，轮番展示那些时常出现在品牌广告里的符号与场景：名牌大学、高档住宅、CBD白领、时尚服饰、精美菜肴……洋溢着成功与金钱味道的元素在作者的调度下，系统性地构成了一个封闭、完善、令人目眩神迷的大舞台，小说人物在其中装腔作势，读者流连忘返。对于那些闪闪发光而又极具稀缺性的东西，人们总是忍不住好奇。阅读《装腔启示录》，这种好奇心必能得到满足，看“七分美女”“顶级富豪”“名校毕业生”“帅气的金融雅痞”这些占尽优势资源的社会精英互相撩拨、过招，给被困于日常的读者极大的“八卦”快感。
柳翠虎擅长使用对比和反差的手法讲述故事，在极尽能事渲染出财富和权力令人艳羡、催人向上的气氛之后，又毫不避讳人性的贪婪和阴暗，细致入微地展现了涉世未深的青年人在诱惑和理想面前的自大与困窘。因此，在人物表现上达到了一种近于强曝光的效果，清晰有力地映射出他们拜倒在金钱和权力之下的虚弱、疲软、乏力。
原始的狩猎法则是贯穿《装腔启示录》的惊鸿一笔，柳翠虎在为读者展现北京国贸CBD的繁华、发达之后，也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充满着竞争和掠夺的野蛮社会。这样的例子在故事中比比皆是：在展现了唐影的上司“大王”和客户“婊姐”有钱任性、有权嚣张的一面之后，作者转头就揭穿了这两个人穿假名牌、编造经历、婚内出轨的老底；在美女林心姿乐此不疲地应对各路追求者，给他们打分、出难题时，作者也并没有忘记一次又一次让终极“舔狗”在美女的怀抱背后露出猥琐的笑容。终于，林心姿的男友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发展到了人身控制的那一步，曾经的美好演变成了令人窒息的危险。原来，美女毫不费力得到的那些呵护和体贴之下可能是算计和控制。
但如果和《杜拉拉升职记》《小时代》《欢乐颂》这些中国本土的“小妞文学”代表作相比，《装腔启示录》缺少了一分“合为时而著”的底气。十年前横空出世的杜拉拉赶上了全球化经济的利好期，外企不仅能为年轻人提供丰厚的报酬，还有完善的培养体系，所有人 都相信未来会更好。而以90后为目标受众的《小时代》出版和上映，恰逢互联网经济热潮，更好的未来看似已经到来，不过富家女顾里仍旧流着泪对同为“富二代”的男朋友说：“没有物质的爱情就像一盘散沙”——强权的话语开始取代奋斗的逻辑。待《欢乐颂》播出后，剧中人物樊胜美一次次因为被原生家庭拖累的遭遇登上微博热搜，“阶层固化”的阴影已然挥之不去……
与这些作品相比，《装腔启示录》对时代性的把握和发挥尚欠火候。尤其是在“后疫情”状态的当下，经历了2020到2021年漫长的隔离与封闭之后，曾经摇曳多姿的都市像一场黄粱美梦，醒来后索然无味的人们需要的是修生养息。“奋斗”的逻辑早已被“躺平”取代，“996”的节奏更让年轻人无暇经营生活、更无暇婚恋。此时再看唐影的经历，精彩有余，吸引力不足。作者未能把握住都市经济和女性生命内在律动的最新节奏，止于“启示”，仍是以写“指南”的方式处理都市女性题材。无论作者的主观意图如何，作品最终呈现的客观效果，是愈演愈烈的雌性竞争和无意义的感情内耗。当唐影以一个更年轻的成功男性对自己的倾慕，向来自家乡的初恋证明自己的成长时，小说的立意与女主人公的生命力都走向了下坡路。故事的真实感令人感到亲切、受益，但在真实感之上，如果还有“美”还有“梦”，读者才会爱这个世界。
比唐影更有意思的人生，或许是作者柳翠虎本人的经历——她从北大法律系毕业后也曾经进入一线律所从业，作品中的场景和细节描写离不开她的真实体验。但现实中柳翠虎放弃了唐影那种开足马力、一往无前的奋斗人生，选择了一份“955”的工作，过上了“有自己时间”的生活，才写出了《装腔启示录》。柳翠虎的“舍”和“得”，或许更具时髦味和“装腔”的调调，这正是“小妞文学”的受众们乐在其中、反复咂摸的。时代的两面性，一面是“内卷”，一面是蓬勃兴起的“体验经济”。在此背景下，时间是比美貌、学历、职场title更具诱惑力的资源，而“小妞文学”这支都市/女性的双重奏，始终为这个时代最稀缺的资源奏响，方能激起都市女性心底的热望。